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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四回 幸脫危難 (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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幾乎要大叫起來,瞪著眼道:“你說什麽?”

朱淚兒道:“你們在車子裏被迷香迷倒時,我還是清醒的,而且我又從車頂上找出那迷香,將剩下的半截香藏了起來。”

胡姥姥眼睛發亮了,啞聲道:“現在那半截香還在你身上麽?我們只要能將它拋入火堆裏,這些人現在正在發瘋,絕不會留意的。”

朱淚兒道:“這點我也早就想到了,我想,就算你和……和四叔也和他們一齊被迷倒,我也有法子脫身的,因為他們用繩子綁我時,我雖也裝成暈迷不醒的樣子,但手上已用了勁,他們的繩子並沒有真的將我綁緊。”

她長長嘆息了一聲,道:“可是現在,這一切都沒有用了。”

胡姥姥嗄聲道:“為什麽?”

朱淚兒黯然道:“方才我已乘這瘋子和天蠶教主說話時,將那半截迷香拋了出去,我算準一定可以將它拋入火裏的,誰知……”

胡姥姥嘶聲道:“難道你竟沒有拋準?”

朱淚兒嘆道:“不錯,只因那時我實在太緊張了,用力往外拋時,手上忽然扭了筋。”

胡姥姥道:“你將那半截香拋到什麽地方去了?”

朱淚兒道:“你看見天蠶教主面前那截好像銀簪般的東西了麽?那就是迷香。”

只見桑木空此刻歪著頭俯臥在地上,已好像死了似的,他面前果然有半截銀色的線香,距離火堆至少還差三四尺。

胡姥姥恨恨道:“你這死丫頭,你自己既然不行,為什麽不將它交給別人呢?為什麽要自己逞能,你這雙手簡直比人家的腳還笨,真不如割下來算了。”

這次朱淚兒居然乖乖地挨罵,也不還嘴。

俞佩玉卻柔聲道:“你若將那半截迷香交給我,我只怕連一尺都拋不出去。”

朱淚兒垂頭道:“胡姥姥罵的實在不錯,我實在是自己想逞能,只因我想讓四叔驚喜驚喜,讓四叔知道我也很能幹的,誰知……”

胡姥姥大罵道:“誰知你實在是個呆子,是個白癡,不但害了別人,也害了自己,你一心想在俞佩玉面前逞能,你以為他會喜歡你麽?他只不過拿你當子侄而已,何況他漂亮的情人多得很,又怎會喜歡你這種黃毛丫頭。”

朱淚兒身上又發起抖來,顫聲道:“你……你老不修德,老……”

突然間,只聽一人嘶聲慘呼道:“我的手……我的手……”

自從那二師兄倒下去,天蠶教的六個弟子全部不聲不響地站在一旁角落裏,連大氣都不敢喘。

此刻忽有一人慘呼著狂奔而去,高舉著雙手,閃動的火光中,只見他一雙手已變得又黑又腫。

桑二郎卻還是發了瘋似的在那馬腹中掏著,連頭都沒有回,俞佩玉卻瞧了朱淚兒一眼,嘆道:“這又是你?”

朱淚兒咬著嘴唇道:“誰叫他在我身上亂動的,這是他自己找死。”

胡姥姥眼睛又亮了,道:“這人在你身上擰了幾把,一雙手就變成這樣子了麽?”

朱淚兒道:“嗯。”

胡姥姥臉上堆滿了笑容,道:“好姑娘,你若有法子能叫桑二郎在你身上擰幾把,咱們豈不都有救了。”

朱淚兒沈著臉沒有說話。

俞佩玉沈聲道:“生死有命,咱們就算死了,也不能讓這瘋子動她一根手指。”

朱淚兒垂下了頭,目光中充滿了感激。

胡姥姥眼珠一轉,吃吃笑道:“他若是一定要動,你也沒法子的。”

俞佩玉道:“他若敢動,我就告訴他淚兒身上有毒。”

胡姥姥怔了怔,道:“你真的寧可死?”

俞佩玉淡淡道:“與其受辱而生,何如不屈而死。”

胡姥姥呆了半晌,苦笑道:“桑二郎是瘋子,俞佩玉卻是白癡,我竟遇見這麽樣兩個人,真不知是倒了什麽窮楣。”

突聽桑二郎歡呼一聲,道:“在這裏,在這裏,我找著了。”

大家又不禁奇怪,也不知這瘋子在馬腹中找著了什麽,只有俞佩玉瞥見他手裏似乎多子個發亮的小珠。

那黑衣弟子已仆地跪倒,哀呼道:“我的手……大師兄,求求你救救我吧,求求你……”

桑二郎目光閃動,道:“你的手中了毒?”

那弟子以頭頓地,道:“小弟一向對大師兄忠心耿耿,只求大師兄……”

桑二郎怒道:“你以為這是我下的毒?”

那弟子伏地道:“小弟該死,大師兄開恩。”

桑二郎獰笑道:“自己中了毒,卻連下毒的人是誰都不知道,這種人留在世上,豈非替本教丟人現眼……”

那弟子面色如土,顫聲道:“大師兄你……”

話未說出,桑二郎已用那柄剖馬腹的刀,剖開了他的肚子,鮮血像箭一般射了出來,射在桑二郎身上。

桑二郎卻連抹也不抹,眼也不眨,大笑道:“你可知道我為什麽要你多等一個時辰?”

這話自然是向朱淚兒說的,朱淚兒忍不住道,“你在這匹馬肚子裏找到了什麽?”

桑二郎道:“就是此物。”

他攤開手掌,朱淚兒才瞧見他手裏有個以銀子打成的小圓球。

朱淚兒皺眉道:“這是什麽玩意兒?”

桑二郎咯咯笑道:“你瞧著。”

他以兩根手指捏住這銀球一轉,銀球忽然裂成兩半,滾出粒蠟丸,拍開蠟丸,裏面有條白絹。

白絹上寫滿了字,原來竟是封書信。

桑二郎大笑道:“現在你可懂了麽?”

朱淚兒淡淡道:“只為了送一封信,就費了這麽大的事,我看真有些劃不來。”

她話裏雖故意說得輕描淡寫,心裏卻也不禁暗暗驚異。

寫信的這人生怕傳信的洩漏機密,竟將信件藏在他們乘騎的馬腹中,除了收信的人外,還有誰能猜得到,誰能找得出。

他不但犧牲這匹馬來做傳信的工具,而且顯然早已和桑二郎約定,要將騎馬來的那人殺了滅口。

這人為了傳一封書信,竟不惜犧牲一人一馬兩條命,他行事之謹慎,手段之毒辣,實是天下少有。

朱淚兒眼睛瞪著那白絹書信,一心只想瞧瞧上面寫著些什麽秘密?寫信的這人究竟是誰?

胡姥姥的眼睛卻一直在眨也不眨地瞪著那半截迷香,一心只希望這半截香會忽然滾到火裏去。

只可惜這山洞中連一點風也沒有。

胡姥姥也知道自己這簡直是在做夢。

桑二郎將這封信翻來覆去,瞧了幾遍,滿面俱是得意之色,看一遍;笑一遍,朱淚兒真恨不得將這封信從他手裏搶過來。

突聽桑二郎道:“你可想看看這封信麽?”

朱淚兒又驚又喜,卻淡淡道:“看不看都沒什麽關系。”

桑二郎獰笑道:“我讓你看這封信,只因我知道你一定會為我保守秘密,天下也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。”

他將信在朱淚兒面前展開,只見上面寫著:“桑教主閣下:此函到達左右之時,必然亦為閣下榮登大位之期,以閣下之絕艷驚才,發揚貴教實指日間事,愚不僅為貴教幸,亦為天下武林同道幸。

前此相商之事,絕無問題,愚可全力保證,下屆黃池之會,愚必退讓賢者,奉貴教為主盟。

閣下既執牛耳,則武當少林自亦當為閣下之臣屬矣,惟此中尚有細節待商,盼閣下十日內能移駕來此一晤,愚當煮酒而待,專此奉達,謹祝大安。”

信的下面沒有具名,只書著個花押。

桑二郎仰面大笑道:“你瞧見了麽?從此之後,我天蠶教不但要和少林武當爭一日之短長,而且還要他們臣服在我的足下。”

俞佩玉看完了這封信,已是全身戰栗,忍不住嗄聲問道:“這封信是誰寫的?”

桑二郎道:“除了當今的武林盟主俞放鶴俞大俠外,還有誰夠資格寫這封信。”

俞佩玉長嘆一聲,再也說不出話來。

朱淚兒目光閃動,道:“難怪你一看這封信連骨頭都酥了,原來俞放鶴,竟答應把你捧上天下武林盟主的寶座。”

桑二郎洋洋得意道:“除了他之外,還有誰有此能力。”

朱淚兒道:“不錯,除了他之外,別人就算這樣說,你也不會相信。”

桑二郎道:“正是如此。”

朱淚兒道:“他既然稱你為教主,想必你們是早已約好的。只要你能殺了桑木空,他就捧你當武林盟主,你若殺不了桑木空,反而被他殺了,他也不會知道這封信會在馬肚子裏,自然也永遠不會知道這秘密。”

桑二郎道:“這正是俞大俠做事的精細之處。”

朱淚兒道:“正因為你早已和他有了密約,所以他才讓你在李渡鎮上隨便窺探銀花娘的行蹤,所以你才能毫不費力地就將銀花娘救了回來。”

桑二郎大笑道:“不錯,你現在總算想明白了。”

朱淚兒冷笑道:“但你就真相信了俞放鶴的話麽?他為什麽要讓你當武林盟主?”

桑二郎獰笑道:“這是我的事,用不著你管,我只問你,你是喜歡被天蠶咬死,還是喜歡被金刀分屍?”

朱淚兒忽然一笑,道:“我喜歡被瘋狗咬死。”

桑二郎大笑道:“這種死法倒也不錯,只可惜這裏沒有瘋狗。”

朱淚兒道:“誰說這裏沒有瘋狗,我面前不就正站著一條麽?”

桑二郎臉都氣白了,瞬即狂笑道:“好,罵得好,我若不讓你們將本教三大刑都一一嘗遍再死,就算我對不起你。”他狂笑著轉過身,去取那天蠶銀匣。

朱淚兒雖覺毛骨悚然,但到了此時此刻,反正她也無路可走了,正想索性破口大罵,罵個痛快。

誰知就在這時,突聽胡姥姥悄聲道:“閉住氣,莫開口。”

朱淚兒一怔,再去瞧那半截銀香時,竟已瞧不見了。

她又驚又喜,實在想不出這牛截迷香是怎麽會到火裏去的,忍不住想問,胡姥姥不等她問,已搶著道:“桑木空還沒有死,還在喘氣。”

她見到桑二郎回過頭,立刻停住了嘴,但朱淚兒這時已知道是桑木空的呼吸將迷香吹得滾入火裏去的。

這時迷香想必已在火中燃燒,朱淚兒興奮得指尖都麻木了,當下立刻閉住呼吸,也閉起眼睛,裝出一副等死的模樣。

只聽桑二郎道:“你想看看天蠶的模樣麽?這實在是天下最美麗之物,你們能看得到,總算是你們的眼福不錯。”

朱淚兒用力咬著嘴唇,像是在拼命忍耐著不說話。

桑二郎咯咯笑道:“你閉著眼睛也沒用的,少時天蠶爬到你身上時,你想不張開眼睛都不行。”

朱淚兒雖已知道自己有救,但想到一條條軟綿綿、濕淋淋的東西在自己身上蠕蠕而動的情況,全身寒毛都一根根站了起來。

桑二郎看到她的神情,更是得意。

俞佩玉忽然冷笑道:“我瘋子倒也見過不少,但像你這樣的瘋子倒還少見得很。”

桑二郎怒道:“你說什麽?”

俞佩玉道:“世上有兩種瘋子,一種是男瘋子,一種是女瘋子,但你卻是個男不男女不女的瘋子,這種瘋子天下恐怕只有你這樣一個。”

桑二郎氣得牙齒都打起戰來,用這“男不男,女不女”六個字來罵他,簡直比用鞭子抽他還厲害。

俞佩玉卻冷笑著又道:“只因你知道自己對女人已無能為力,所以你就拼命想令她們痛苦,連這麽樣一個孩子都不肯放過,你為什麽不敢來找我呢?”

俞佩玉這樣的人,居然也會說出如此刻毒的話來,朱淚兒不禁覺得很奇怪,但轉念一想,立刻就明白了俞佩玉的苦心。

他這是生怕迷香還未發作時,桑二郎就對朱淚兒施以酷刑,所以就故意引得桑二郎發怒,叫桑二郎先找他。

朱淚兒只覺眼睛一酸,心裏也不知是歡喜,是感激,還是痛苦,眼淚忍不住又流了下來。

只聽桑二郎咬著牙道:“好,我本想先照顧這個小丫頭,但你既然這樣說,我們要特別照顧照顧你了,我若讓你在十天之內咽了氣,我就不姓桑。”

胡姥姥忽然大叫道:“等一等。”

桑二郎怒道:“等什麽?”

胡姥姥笑道:“你既然想要他受十天的罪再死,也不急在這一時半刻了,先聽我老婆子說幾件有趣的事不好麽?”

她這樣倒不是想救俞佩玉,而是知道她若不說話攔阻,朱淚兒不顧一切,也會開口的,她只有先說了。

誰知桑二郎卻獰笑道:“我一面聽他的痛苦呻吟,一面聽你的故事,那才真的是趣味無窮。”

胡姥姥道:“慢著,他若在旁邊一吵,你怎麽聽得清楚,而我老婆子說說的這些事,都是有關那‘黃池之會’的。”

她以為“黃池之會”這四個字,必能打動桑二郎。

誰知桑二郎竟完全不聽這一套,無論她說什麽,桑二郎全都不理不不睬,將兩個天蠶銀匣放在俞佩玉身下,一雙手已將掀起匣蓋。

※ ※ ※

俞佩玉瞧著這只殘缺不全,鮮血淋漓,鬼爪般的手,心裏也不知是何向滋味,他再也想不到自己竟會死在這雙手下!

他已出生人死多次,對生死之事,本已看得比別人淡得多,可是他每每次面對死亡時,仍不禁有些畏懼。

但此刻,他瞧著這只手,卻只覺得有些惡心。

他忽然發覺這只手竟有些發抖,他自己眼睛也模糊起來,連惡心的感惑覺都漸漸消失了……

等他醒來的時候,他發現朱淚兒已站到他面前,滿面俱是歡喜的笑容,手裏拿著桑二郎的折扇。

俞佩玉自然知道解藥就在這折扇裏,也知道一切危險和災難都已過寸去了,不禁長長吐出口氣,道:“你……你沒事了麽?”

朱淚兒嫣然道:“這句話本該我問你的。”

她扶起俞佩玉,又道:“我也未想到迷香這次竟發作得那麽快,正急得導要命,誰知桑二郎打了個哈欠,竟倒了下去。”

俞佩玉微笑道:“那迷香只燃起一頭,力量已不小,整枝香都在火裏燃燒,發作得自然更要快得多了。”

他忽然發覺朱淚兒手腕上,竟受了傷,失聲道:“你的手……”

朱淚兒笑道:“這不妨事,那繩子比牛筋還難弄,我怎麽樣也弄不開,只有想法子滾到那火堆旁,用火將它燒斷。”

她凝註著俞佩玉的臉,咬著嘴唇道:“你……你真的沒事了麽?”

俞佩玉道:“只不過手腳像是有些發軟,還是使不出力氣來。”

朱淚兒展顏道:“這沒關系,過一陣子就會覆原的,這種迷香還算好的哩,有的迷香你中了後,就算有解藥解開,還得過好幾天才能走動。”

她這才轉過身去救胡姥姥,瞧見銀花娘悲慘的模樣,她又忍不住輕輕嘆了口氣,回首道:“這人雖然狡猾,但遭遇也實在可憐,咱們帶她走吧。”

俞佩玉嘆道:“正該如此。”

他掙紮著走過去,用力搖醒胡姥姥,厲聲道:“你的解藥究竟在哪裏,現在去拿還趕得及麽了”

胡姥姥揉著眼睛,笑道:“好小子,原來你還未忘記……”

俞佩玉怒道:“這種事我怎會忘記,你若解不了淚兒的毒,我就……”

胡姥姥悠然道:“若是趕不及,你殺了我也沒用的,但你也不用著急,咱們現在若是趕緊動身,我保證還可以救她。”

俞佩玉松了口氣,道:“既是如此,咱們快走吧。”

朱淚兒道:“但這天蠶教主呢?”

俞佩玉沈吟道:“此人倒也不失為一派宗主的身份,咱們本該救他的,只可惜天蠶教的毒,咱們根本無法可解。”

胡姥姥皺眉道:“那還不如就索性給他一刀吧。”

俞佩玉道:“見危不救,已非俠義所為,豈能再傷他這種毫無抵抗之力的人。”

胡姥姥道:“你今日不殺他,日後說不定就要死在他手上。”

俞佩玉道:“到那時再說也不遲。”

胡姥姥冷笑道:“你以為你這就叫俠義麽,你這只不過是婦人之仁而已。”

俞佩玉淡淡道:“婦人之仁,也總比不仁不義好些。”

胡姥姥嘆了口氣,喃喃道:“你可知道世上像你這種人為什麽越來越少?只因你這樣的人都活不長的。”

朱淚兒忽然撿起把刀,向桑二郎走過去。

俞佩玉道:“你要幹什麽?”

朱淚兒垂頭道:“四叔無論說什麽,我都不敢不聽,但這人我卻非殺了他不可,日後我若想到還有他這麽樣一個人活在世上,我只怕連覺都睡不著。”

忽然間,只聽一人緩緩道:“此人還是留給我來處理,用不著姑娘費心了。”

這聲音緩慢而低沈,竟似就在他們身旁發出來的。

可是此刻這整個山洞裏,除了俞佩玉、朱淚兒和胡姥姥三人外,其餘的人都已暈倒在地。

這語聲卻是誰說出來的?從何處說出來的呢?

火焰閃動,一只只鐘乳都似將飛撲而起,朱淚兒只覺全身都發起冷來,倒退兩步,緊緊握住俞佩玉的手,嗄聲道:“你是誰?在哪裏?”

那語聲笑道:“老夫就在姑娘面前,姑娘難道都看不見麽?”

笑聲中,一個人緩緩自地上站了起來,赫然竟是那輾轉呻吟,奄奄一息的天蠶教主桑木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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